《諸葛丞相贊》(楊戲)
忠武英高, 獻策江濱, 攀吳連蜀, 權我世真。受遺阿衡, 整武齊文, 敷陳德教, 理物移風, 賢愚競心, 僉忘其身。誕靜邦內, 四裔以綏, 屢臨敵庭, 實耀其威, 研精大國, 恨於未夷。(《三國志》卷四十五《蜀志‧楊戲傳》。)
《諸葛丞相評》(陳壽)
諸葛亮之爲相國也, 撫百姓, 示儀軌, 約官職, 從權制, 開誠心, 布公道;盡忠益時者雖仇必賞, 犯法怠慢者雖親必罰, 服罪輸情者雖重必釋, 遊辭巧飾者雖輕必戮;善無微而不賞, 惡無纖而不貶;庶事精練, 物理其本, 循名責實, 虛僞不齒;終於邦域之內, 鹹畏而愛之, 刑政雖峻而無怨者, 以其用心平而勸戒明也。可謂識治之良才, 管、蕭之亞匹矣。然連年動衆,
未能成功, 蓋應變將略, 非其所長歟!(《蜀志》本傳。)
《諸葛丞相贊》(常璩)
諸葛亮雖資英霸之能, 而主非中興之器, 欲以區區之蜀, 假已廢之命, 北吞強魏, 抗衡上國, 不亦難哉。似宋襄求霸者乎!然亮政脩民理, 威武外振。爰迄琬、禕, 遵修弗革, 攝乎大國之間, 以弱爲強, 猶可自保。姜維才非亮匹, 志繼洪軌, 民嫌其勞, 家國亦喪矣。(《華陽國志》卷第七。)
《三國名臣贊》(袁宏)
孔明盤桓, 俟時而動, 遐想管樂, 遠明風流。治國以體, 民無怨聲, 刑罰不濫, 沒有餘泣。雖古之遺愛, 何以加茲!及其臨終顧讬, 受遺作相, 劉後授之無疑心, 武侯處之無懼色, 繼體納之無貳情, 百姓信之無異辭, 君臣之際, 良可詠矣!堂堂孔明, 基宇宏邈。器同生民, 獨稟先覺。標榜風流, 遠明管樂。初九龍盤, 雅志彌確。百六道喪, 干戈迭用。苟非命世, 孰掃氛雺?宗子思寧, 薄言解控。釋褐中林, 鬱爲時棟。(《文選》卷四十七。)
《諸葛忠武侯贊》(習鑿齒)
昔管仲奪伯氏駢邑三百, 沒齒而無怨言, 聖人以爲難。諸葛亮之使廖立垂泣, 李平致死, 豈徒無怨言而已哉!夫水至平而邪者取法, 鏡至明而醜者無怒, 水鏡之所以能窮物而無怨者, 以其無私也。水鏡無私, 猶以免謗, 況大人君子懷樂生之心, 流矜恕之德, 法行於不可不用, 刑加乎自犯之罪, 爵之而非私, 誅之而不怒, 天下有不服者乎!諸葛亮於是可謂能用刑矣, 自秦、漢以來未之有也。(《三國志》卷四十《蜀志‧李嚴傳》裴注引。)
《述佐篇論》(張儼)
【澍案:吳大鴻臚張儼, 字子節, 作《默記》, 其《述佐篇》論亮與司馬宣王書曰:】漢朝傾覆, 天下崩壞, 豪傑之士, 競希神器。魏氏跨中土, 劉氏據益州, 幷稱兵海內, 爲世霸主。諸葛、司馬二相,
遭值際會, 讬身明主, 或收功於蜀漢, 或冊名于伊、洛。丕、備既沒,
後嗣繼統, 各受保阿之任, 輔翼幼主, 不負然諾之誠, 亦一國之宗臣, 霸王之賢佐也。曆前世以觀近事,
二相優劣, 可得而詳也。孔明起巴、蜀之地,
蹈一州之土, 方之大國, 其戰士人民, 蓋有九分之一也, 而以貢贄大吳, 抗對北敵, 至使耕戰有伍, 刑法整齊, 提步卒數萬, 長驅祁山, 慨然有飲馬河、洛之志。仲達據天下十倍之地, 仗兼幷之衆, 據牢城, 擁精銳, 無禽敵之意, 務自保全而已, 使彼孔明自來自去。若此人不亡, 終其志意, 連年運思, 刻日興謀, 則涼、雍不解甲, 中國不釋鞍, 勝負之勢, 亦已決矣。昔子産治鄭, 諸侯不敢加兵, 蜀相其近之矣。方之司馬, 不亦優乎!(一)或曰, 兵者兇器, 戰者危事也, 有國者不務保安境內, 綏靜百姓, 而好開闢土地, 征伐天下, 未爲得計也。諸葛丞相誠有匡佐之才, 然處孤絕之地, 戰士不滿五萬, 自可閉關守險, 君臣無事。空勞師旅, 無歲不征, 未能進咫尺之地, 開帝王之基, 而使國內受其荒殘, 西土苦其役調。魏司馬懿才用兵衆,
未易可輕, 量敵而進, 兵家所慎;若丞相必有以策之, 則未見坦然之勛, 若無策以裁之, 則非明哲之謂, 海內歸向之意也, 餘竊疑焉, 請聞其說。答曰:蓋聞湯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之地而有天下, 皆用征伐而定之。揖讓而登王位者,
惟舜、禹而已。今蜀、魏爲敵戰之國, 勢不俱王, 自操、備時, 強弱縣殊, 而備猶出兵陽平, 禽夏侯淵。羽圍襄陽, 將降曹仁, 生獲於禁, 當時北邊大小憂懼, 孟德身出南陽, 樂進、徐晃等爲救, 圍不即解, 故蔣子通言彼時有徙許渡河之計, 會國家襲取南郡, 羽乃解軍。玄德與操, 智力多少, 士衆衆寡, 用兵行軍之道, 不可同年而語, 猶能暫以取勝, 是時又無大吳掎角之勢也。今仲達之才, 減于孔明, 當時之勢, 異於曩日, 玄德尚與抗衡, 孔明何以不可出軍而圖敵邪?昔樂毅以弱燕之衆, 兼從五國之兵, 長驅強齊, 下七十餘城。今蜀漢之卒, 不少燕軍, 君臣之接, 信於樂毅, 加以國家爲唇齒之援, 東西相應, 首尾如蛇, 形勢重大, 不比於五國之兵也, 何憚於彼而不可哉?夫兵以奇勝,
制敵以智, 土地廣狹, 人馬多少, 未可偏恃也。餘觀彼治國之體,
當時既肅整, 遺教在後, 及其辭意懇切, 陳進取之圖, 忠謀謇謇, 義形於主, 雖古之管、晏, 何以加之乎?(《蜀志》本傳裴注引。)(一)張澍案云:梁元帝金樓子云:“諸葛、司馬二相, 誠一國之宗臣, 霸王之賢佐也。孔明起巴、蜀之地, 蹈一州之土, 省任刑法, 整齊軍伍, 步卒數萬, 長驅祁山, 慨然有飲馬河、洛之志。仲達據天下十倍之地, 仗兼幷之衆, 據牢城, 擁精銳, 無禽敵之意, 若此人不亡, 則雍、梁敗矣。方之司馬, 理大優乎!"引此與原文稍異。
《諸葛公論》(袁準)
或問諸葛亮何如人也, 袁子曰:張飛、關羽與劉備俱起,
爪牙腹心之臣, 而武人也。晚得諸葛亮, 因以爲佐相, 而群臣悅服, 劉備足信、亮足重故也。及其受六尺之孤, 攝一國之政, 事凡庸之君, 專權而不失禮, 行君事而國人不疑, 如此即以爲君臣百姓之心欣戴之矣。行法嚴而國人悅服, 用民盡其力而下不怨。及其兵出入如賓, 行不寇, 芻蕘者不獵, 如在國中。其用兵也, 止如山, 進退如風, 兵出之日, 天下震動, 而人心不憂。亮死至今數十年, 國人歌思, 如周人之思召公也, 孔子曰“雍也可使南面", 諸葛亮有焉。又問諸葛亮始出隴右,
南安、天水、安定三郡人反應之, 若亮速進, 則三郡非中國之有也, 而亮徐行不進;既而官兵上隴,
三郡複, 亮無尺寸之功, 失此機, 何也?袁子曰:蜀兵輕銳, 良將少, 亮始出, 未知中國強弱, 是以疑而嘗之;且大會者不求近功,
所以不進也。曰:何以知其疑也?袁子曰:初出遲重, 屯營重衤複, 後轉降未進兵欲戰, 亮勇而能鬥, 三郡反而不速應, 此其疑徵也。曰:何以知其勇而能鬥也?袁子曰:亮之在街亭也, 前軍大破, 亮屯去數里, 不救;官兵相接, 又徐行, 此其勇也。亮之行軍, 安靜而堅重;安靜則易動, 堅重則可以進退。亮法令明, 賞罰信, 士卒用命, 赴險而不顧, 此所以能鬥也。曰:亮率數萬之衆, 其所興造, 若數十萬之功, 是其奇者也。所至營壘、井灶、圊混、籓籬、障塞皆應繩墨, 一月之行, 去之如始至, 勞費而徒爲飾好, 何也?袁子曰:蜀人輕脫, 亮故堅用之。曰:何以知其然也?袁子曰:亮治實而不治名, 志大而所欲遠, 非求近速者也。曰:亮好治官府、次舍、橋梁、道路, 此非急務, 何也?袁子曰:小國賢才少, 故欲其尊嚴也。亮之治蜀, 田疇辟, 倉廩實, 器械利, 蓄積饒, 朝會不華, 路無醉人。夫本立故末治, 有餘力而後及小事, 此所以勸其功也。曰:子之論諸葛亮, 則有證也。以亮之才而少其功, 何也?袁子曰:亮, 持本者也, 其於應變, 則非所長也, 故不敢用其短。曰:然則吾子美之,
何也?袁子曰:此固賢者之遠矣, 安可以備體責也。夫能知所短而不用, 此賢者之大也;知所短則知所長矣。夫前識與言而不中, 亮之所不用也, 此吾之所謂可也。(《蜀志》本傳裴注引。)
《又諸葛公論》(袁準)
諸葛亮, 重人也, 而驟用蜀兵, 此知小國弱民難以久存也。今國家一舉而滅蜀, 自征伐之功, 未有如此之速者也。方鄧艾以萬人入江由之危險, 鍾會以二十萬衆留劍閣而不得進, 三軍之士已饑, 艾雖戰勝克將, 使劉禪數日不降, 則二將之軍難以反矣。故功業如此之難也。國家前有壽春之役, 後有滅蜀之勞, 百姓貧而倉稟虛, 故小國之慮, 在於時立功以自存, 大國之慮, 在於既勝而力竭, 成功之後, 戒懼之時也。(《三國志》卷二十八《魏志‧鄧艾傳》裴注引。)
《難袁孝尼論》(裴松之)
【澍案:《蜀志》注, 袁子曰:張子布薦亮於孫權,
亮不肯留。人問其故, 曰:“孫將軍可謂人主, 然觀其度, 能賢亮而不能盡亮, 吾是以不留。"裴松之難之曰:】袁孝尼著文立論, 甚重諸葛之爲人, 至如此言則失之殊遠。觀亮君臣相遇, 可謂希世一時, 終始以分, 誰能間之?寧有中違斷金, 甫懷擇主, 設使權盡其量, 便當翻然去就乎?葛生行己,
豈其然哉!關羽爲曹公所獲, 遇之甚厚, 可謂能盡其用矣, 猶義不背本, 曾謂孔明之不若云長乎!(《蜀志》本傳裴注。)
《樂葛優劣論》(張輔)
樂毅諸葛孔明之優劣(一)。夫以毅相弱燕(二), 合五國之兵, 以破強齊, 雪君王之恥, 圍城而不急攻(三), 將令道窮而義服, 此則仁者之師, 莫不謂毅爲優, 餘以五國之兵, 共伐一齊, 不足爲強, 大戰濟西, 伏屍流血, 不足爲仁, 夫孔明包文武之德(五), 劉玄德以知人之明(四), 屢造其廬, 咨以濟世, 奇策泉湧(六), 智謀從橫, 遂東說孫權, 北抗大魏, 以乘勝之師, 翼佐取蜀, 及玄德臨終, 禪登大位(七), 在擾攘之際, 立童蒙之主, 設官分職, 班敘衆才, 文以寧內, 武以折沖, 然後布其恩澤於中國之民(八), 其行軍也, 路不拾遺, 毫毛不犯, 勛業垂濟而隕(九), 觀其遺文, 謀謨弘遠, 雅規恢廓, 己有功則讓於下, 下有闕則躬自咎, 見善則遷, 納諫則改, 故聲烈震於遐邇也, 《孟子》曰:(十)“聞伯夷之風, 貪夫廉。"余以爲睹孔明之忠,
奸臣立節矣, 殆將與伊呂爭儔, 豈徒樂毅爲伍哉。(《藝文類聚》卷二十二。)
一《太平禦覽》卷四百四十七引句尾有“乎"字。
二《禦覽》“夫"作“或", “相"作“爲"。
三《禦覽》無“圍城而不急攻"以下三句。
四《禦覽》“以"下有“爲"字。
五《禦覽》“包"作“苞"。
六《禦覽》“奇"上有“至如"二字。
七《藝文類聚》本作“及玄德臨終, 禪其大位", 《禦覽》作“及玄德臨終, 禪登大位", 今從嚴可均輯《全晉文》。
八《禦覽》無“然後布其恩澤於中國之民"以下四句。
九《禦覽》“垂"作“未"。
十《禦覽》無“《孟子》曰"以下數句。
《將略論》(王睿)
【澍案:司馬宣王言:“諸葛亮志大而不見機, 多謀而少決, 好兵而無權, 雖提卒十萬, 已墮吾畫中, 破之必矣。"王睿論曰:】孔明創蜀, 決沈機二三策, 遽成鼎峙, 英雄之大略, 將帥之弘規也。(《太平禦覽》。)
《側周魯通諸葛論》(習鑿齒)
客問曰:“周瑜、魯肅何人也?"主人曰:“小人也。"客曰:“周瑜、奇孫策於總角, 定大計於一面, 摧魏武百勝之鋒, 開孫氏偏王之業, 威震天下, 名馳四海。魯肅一見孫權, 建東帝之略。子謂之小人何也?"主人曰:“此乃真所以爲小人也。夫君子之道, 故將竭其忠直, 佐扶帝宜, 尊崇寧時, 遠主名教。若乃力不能合, 事與志違, 躬耕南畝, 遁跡當年, 何由盡臣禮於孫氏, 於漢室未亡之日邪?"客曰:“諸葛武侯翼戴玄德, 與瑜、肅何異?而子重諸葛,
毀瑜、肅, 何其偏也!"主人曰:“夫論古今者, 故宜先定其所爲之本, 跡其致用之源。諸葛武侯龍蟠江南, 托好管、樂, 有匡漢之望, 是有宗本之心也。今玄德, 漢高之正胄也, 信義著於當年, 將使漢室亡而更立, 宗廟絕而複繼, 誰云不可哉!"(《太平禦覽》卷四百四十七。)
《諸葛武侯宅銘》(習鑿齒)
【澍案:《水經注》, 車騎沛國劉季和鎮襄陽, 令犍爲李安作宅銘。後六十餘年永平, 習鑿齒又作銘云:】達人有作,
振此頽風, 雕薄蔚采, 鴟闌惟豐, 義範蒼生, 道格時雄, 自昔爰止, 於焉龍盤(一), 躬耕西畝, 永嘯東巒, 跡逸中林, 神凝岩端, 罔窺其奧, 誰測斯歡, 堂堂偉匠, 婉翮揚朝, 傾岩搜寶, 高羅九霄, 慶云集矣, 鸞駕三招(二)。(《初學記》卷二十四。)
一張澍本“龍盤"作“盤桓"。
二張澍本“三招"作“亦招"。
《傅子》(傅玄)
征士傅幹曰:諸葛亮達治知變, 正而有謀, 而爲之相。(《太平禦覽》卷四百四十四。)
《史通》(劉知幾)
《曲筆篇》云:蜀老猶存, 知諸葛之多枉。又云:陸機晉史,
虛張拒葛之鋒。(《史通‧內篇》卷七。)
《文中子》(王通)
使諸葛亮而無死, 禮樂其有興乎!(卷一《王道篇》。)
《爲諸葛丞相請立廟表》(向充、習隆)
【澍案:《襄陽記》, 亮初亡, 所在各求爲立廟, 朝議以禮秩不聽, 百姓遂因時節私祭之於道陌上。言事者或以爲可聽立廟于成都者, 後主不從。步兵校尉習隆、中書郎向充等共上表云云, 於是始從之。】臣聞周人懷召伯之德(一), 甘棠爲之不伐;越王思範蠡之功(二), 鑄金以存其像。自漢興以來(三), 小善小德而圖形立廟者多矣。況亮德範遐邇(四), 勛蓋季世, 王室之不壞, 實斯人是賴(五), 而蒸嘗止於私門(六), 廟像闕而莫立, 使百姓巷祭, 戎夷野祀, 非所以存德念功, 述追在昔者也。今若盡順民心, 則瀆而無典, 建之京師, 又逼宗廟, 此聖懷所以惟疑也。臣愚以爲宜因近其墓(七), 立之於沔陽, 使所親屬以時賜祭, 凡其臣故吏欲奉祠者, 皆限至廟。斷其私祀, 以崇正禮。(《蜀志》本傳裴注引《襄陽記》。)
一《水經注》卷二十七《沔水》“懷"作“思"。
二《水經注》“思"作“懷"。
三《水經注》無“自漢興以來"以下三句。
四《水經注》無“況"字, “範"作“軌"。
五《水經注》作“勛蓋來世, 王室之不壞, 實賴斯人。"
六《水經注》無“而蒸嘗止於私門"以下二句。
七以下數句《水經注》作“臣謂宜近其墓, 立之沔陽, 斷其私祀, 以崇正禮。"
【澍案:《通典》云:劉禪景耀六年, 詔爲丞相諸葛亮立廟於沔陽。先是,
所在各請立廟, 不許, 百姓遂私祭之, 或以爲可立於京師, 乃從人意, 皆不納。兵校尉習崇、中書侍郎向充等言禪云云, 於是從之。何承天駁之曰:《周禮》“凡有功者祭於大烝。"故後代遵以元勛配饗。允等曾不是式, 禪又從之, 蓋非禮也。】
《祭諸葛丞相文》(李興)
【澍案:《蜀記》云, 晉永興中, 鎮南將軍劉弘至隆中, 觀亮故宅, 立碣表閭, 命太傅掾犍爲李興爲文曰:】天子命我, 於沔之陽, 聽鼓鼙而永思, 庶先哲之遺光, 登隆山以遠望, 軾諸葛之故鄉。蓋神物應機, 大器無方, 通人靡滯, 大德不常。故谷風發而騶虞嘯,
云雷升而潛鱗驤;摯解褐於三聘, 尼得招而褰裳, 管豹變於受命, 貢感激以回莊, 異徐生之摘寶, 釋臥龍于深藏, 偉劉氏之傾蓋, 嘉吾子之周行。夫有知己之主,
則有竭命之良, 固所以三分我漢鼎, 跨帶我邊荒, 抗衡我北面, 馳騁我魏疆者也。英哉吾子, 獨含天靈。豈神之祗, 豈人之精?何思之深, 何德之清!異世通夢, 恨不同生。推子八陳, 不在孫、吳, 木牛之奇, 則亦般模(一), 神弩之功, 一何微妙!千井齊甃, 又何秘要!昔在顛、夭, 有名無跡, 孰若吾儕, 良籌妙畫?臧文既沒, 以言見稱, 又未若子, 言行幷徵。夷吾反坫, 樂毅不終, 奚比於爾, 明哲守沖。臨終受寄, 讓過許由, 負扆蒞事, 民言不流。刑中於鄭, 教美於魯, 蜀民知恥, 河、渭安堵。匪皋則伊, 寧彼管、晏, 豈徒聖宣, 慷慨屢嘆!昔爾之隱, 蔔惟此宅, 仁智所處, 能無規廓。日居月諸, 時殞其夕, 誰能不歿, 貴有遺格。惟子之勛, 移風來世, 詠歌餘典, 懦夫將厲。遐哉邈矣, 厥規卓矣, 凡若吾子, 難可究已。疇昔之乖, 萬里殊塗;今我來思, 覿爾故墟。漢高歸魂於豐、沛, 太公五世而反周, 想罔兩以仿佛, 冀影響之有餘。魂而有靈, 豈其識諸!(《蜀志》本傳裴注引。)(一)張澍案云:宋李昭記引作“則非般模", 且解之曰:“謂木牛非出於般匠之遺。"其說是。
《諸葛武侯廟碑銘幷序》(尚馳)
漢代之季, 天下不得不三分, 蓋有由矣。曹氏挾王室之威重, 孫氏藉父兄之餘業, 劉氏獨不階尺土, 開國於亡命行旅之間, 天贊一武侯, 即鼎足之勢均也。公諱亮, 字孔明。身長八尺, 嘗躬耕隴畝, 好爲《梁甫吟》。雖經綸之材, 隱括未用;而寥廓之志, 舉措輒形。既先主扶世奠民, 渴明智用謀之佐, 致三顧見咨當代之畫(一)。公於是輕重中夏, 揣摩全吳, 定王業於胸心, 決神機於掌握。由是身爲先主所起,
計爲先主所用, 自北徂南, 周爰執事, 夷險平亂, 靡所不之。卒使劉氏以岷、峨之地爲己封, 梁、益之人爲己蓄, 曹操不敢以兵強驟進, 孫權不敢以境闊妄動, 彼相之力焉。屬先主創業未半, 中道而歿, 遺詔邦家之事, 大錄於公。敕後主事公如事父,
至於職爲臣, 行令如君, 其名近嫌也。位爲君, 事臣如父, 其形近猜也。不然, 豈周公賦《鴟鴞》之詩, 成王啓《金騰》之誥, 此雖大小有異, 託付不殊。竟能上不生疑心, 下不興流言, 苟非誠信結於人, 格於神, 移於物, 則莫能至是。公複總戎仗律,
無歲不征, 將繼舊邦之業, 用複先君之命。所以南擒孟獲而不殺, 志在綏戎狄矣;西拔祁山而不賀(二), 志在吞河洛矣。設木牛流馬, 濟人之力已紓矣;制陣圖兵法,
敵國之軍可玩矣。故得三關不封, 二邦喪氣, 大勛未集, 行師而殞, 戎夷野祠(三), 氓庶巷祭, 遺愛所使, 豈求而得之?噫!國之將亡, 本必先顛。且以蜀之連山峻極,
其險不爲公死而平;沃土富饒, 其利不爲公死而薄;甲兵士卒,
其衆不爲公死而滅, 府藏穀帛, 其富不爲公死而貧。及鄧艾揚聲於前, 鍾會躡跡於後, 滅蜀三十萬戶(四), 如撓群羊, 劉禪竟不免面縛壘門, 身爲降虜(五), 天事歟?人事歟?天事遠, 吾不知之矣!以人事而論, 使武侯常存, 隱若一敵國, 勝於本朝百萬之師。北向爭衡, 司馬懿複惕息而不敢戰(六), 足明中原非曹丕所有也(七)。舉其大略, 真命世之雄, 未可以身許小國之君, 延霸王之佐。因曰才有所詣,
不逮前賢。向令伊呂幷世而生, 殷周易地而處。則太甲不放桐宮,
而四海鹹理;諸侯不誓孟津, 而天下大定。但爲天不假年,
忠盡莫就(八), 生居於後, 功績在其下耳。然非先主之識武侯,
或不能輔成于王業, 使百代令君, 用人必由此道。欲使社稷不振(九), 賢智逃於藪澤, 其可得邪?公死之日, 遺令葬漢中宅軍前(十)。祭法曰:“法施於民, 以死勤事, 以勞定國, 則祀之。"至今官書廟食, 成不刊之典。一山之內, 每有風行草動, 狀帶威神(十一)。若歲大旱, 邦人禱之, 能爲云爲雨。是謂存與歿人皆福利, 生死古今一也。死而不朽, 反貴於生。銘曰:漢室大壞(十二), 埽地無依。人心各動, 天命未歸。角力爭負, 有翼者飛。突兀臥龍, 吟嘯待時。一論世事, 超拜軍師。魚水相得, 生死以之。仗順收兵, 行權略地。氣蓋全吳, 胸吞大魏。國政成三, 人臣莫二。乃建社稷, 興王之器(十三)。既得武侯, 臲(兀危)魏都。敵國未滅,
謀臣已殂。大本去矣!不降得乎(十四)?荒墳四頽, 拱木皆枯。尚餘精爽, 能禁樵蘇。人生異代, 仰止山隅。(《唐文粹》卷五十五上。)
一張澍本“書"作“略"。
二張澍本“西"作“兩"誤。
三張澍本“祠"作“祀"、四《唐文粹》“滅"作“減", 非是, 今從張澍本。
五張澍本“虜"作“王"。
六張澍本無“複"字。
七張澍本“原"作“國", “曹丕"作“曹氏"。
八張澍本“盡"作“蓋"。
九張澍本“欲"作“故"。
十張澍本“宅軍前"作“定軍山前"。
十一張澍本“狀"作“壯"。
十二張澍本“大"作“之"。
十三張澍本“器"作“氣"。
十四張澍本“降"作“亡"。
《蜀丞相諸葛武侯祠堂碑銘幷序》(裴度)
度嘗讀舊史, 詳求往哲, 或秉事君之節, 無開國之才;得立身之道, 無治人之術。四者備矣, 兼而行之, 則蜀丞相諸葛公其人也。公本系在簡策(一), 大名蓋天地, 不復以云。當漢祚衰陵, 人心競逐, 取威定霸者, 求賢如不及;藏器在身者, 擇主而後動。公是時也, 躬耕南陽, 自比管樂, 我未從虎, 時稱臥龍。《詩》曰:“潛雖伏矣, 亦孔之照。"故州平心與元直神交(二), 洎乎三顧而許以驅馳, 一言而定其機勢。繇是翼扶劉氏,
纘承舊服;結吳抗魏, 擁蜀稱漢。刑政達於荒外, 道化行乎域中(三)。誰謂阻深?殷爲強國;誰爲<辶>脆(四)?勵爲勁兵。則知地無常形,
人無常性, 自我而作, 若金在。故九州之地, 魏有其七, 我無其一, 由僻陋而啓雄圖, 出封疆以延大敵。財用足而不曰浚我以生, 干戈動而不曰殘人以逞。其底定南方也, 不以力制, 而取其心服;震疊諸夏也, 不敢角其勝負, 而止候其存亡。法加於人也,
雖從死而無怨(五);德及於人也, 雖奕葉而見思。此所謂精義入神,
自誠而明者矣。若其人存, 其政舉, 則四海可平, 五服可傾。而陳壽之評, 未極其能事;崔浩之說, 又詰其成功。此皆以變詐之略,
論節制之師, 以進取之方, 語化成之道, 不其謬歟?夫委棄荊州, 不能遂有三郡, 此乃務增德以吞宇宙, 不黷武以爭尋常。及出斜穀, 據武功, 分兵屯田, 謀久駐之計(六), 與敵對壘, 待可勝之期。雜乎居人, 如適虛邑, 彼則喪氣, 我方養威。若天假之年, 則繼大漢之祀, 成先主之志, 不難矣。且權傾一國, 聲震八紘, 上下無異詞(七), 始終無愧色。苟非運膺五百, 道冠生知, 曷以臻於此乎?故元德知人之明者, 倚杖曰“魚之有水";仲達奸人之雄者, 嗟稱曰“天下奇才。"度每跡其行事, 度其遠心, 願奮短劄, 以排群議, 而文字蚩鄙, 志願未果。元和二年冬十月,
聖上以西南奧區, 寇亂餘孽(八), 罷甿未息, 汙俗未清, 輟我股肱, 爲之父母。乃詔相國臨淮公,
由秉鈞之重, 乘推轂之寄。戎軒乃降, 藩服乃理。將明帝道, 陬落綏懷;溥暢仁風, 閭閻滋殖(九), 府中無留事, 宇下無棄才, 人知向方, 我有餘地。則諸葛公在昔之治,
與相國當今之政, 異代而同塵矣。度謬以庸薄,
獲參管記, 隨旌旄而爰止(十), 望祠宇而修謁, 有儀可象, 以赫厥靈, 雖徽烈不忘, 而碑表未立。古者或拳拳一善, 或師長一城(十一), 尚流斯文, 以示來裔。況如在之嘆(十二), 終古不紀(十三), 其可闕乎?乃刻貞石, 庶此都之人, 存必拜之感云爾。銘曰:昔在先生,
思啓疆宇。擾攘靡依, 英雄無輔。爰得武侯, 先定蜀土。道德城池, 禮義幹櫓。煦物如春, 化人如神。勞而不怨, 用之有倫。柔服蠻落, 鋪敷渭濱(十四)。攝跡畏威, 雜居懷仁。中原旰食, 不測不克。以待可勝, 允臻其極。天未悔禍, 公命不果。漢祚其亡, 將星中墮。反旗鳴鼓, 猶走司馬。死而可作, 當小天下。尚父作周, 阿衡佐商。兼齊管晏, 總漢蕭張。易代而生, 易地而理(十五)。遭遇豐約, 亦皆然矣。嗚呼!奇謀奮發,
美志夭遏。籲嗟嚴立, 鹹受謫罰。聞之痛之, 或泣或絕。甘棠勿剪, 駢邑斯奪。繇是而言, 殊途共轍。本於忠恕, 孰不感悅。苟非誠愨, 徒云固結。古柏森森, 遺廟沈沈。不殄禋祀, 以迄於今。靡不駿奔, 若有照臨。蜀國之風, 蜀人之心。錦江清波, 玉壘峻岑。入海際天, 知公德音(十六)。元和二年, 歲次已醜, 二月二十九日 建。(《唐文粹》卷五十五上。)
一張澍本“系"下有“載"字。
二《唐文粹》“故"作“荊", 當誤, 今從張澍本。
三張澍本“於"“乎"字互。
四張澍本“爲"作“謂"。
五張澍本“從死"作“死徙"。
六張澍本“謀"作“爲"。
七張澍本句首有“而"字。
八張澍本“孽"作“烈"。又, 《唐文粹》作“元和三年", 誤。
九張澍本“閻"作“間"。
十張澍本“隨"作“陪"。
十一張澍本“長"作“表"。
十二張澍本“在"作“仁"。
十三張澍本“紀"作“絕"。
十四張澍本“敷"作“敦"。
十五張澍本“易"皆作“異"。
十六張澍本“知"作“如"。又, 《唐文粹》無“元和二年"等數語, 今從張澍本。
《刻武侯碑陰》(孫樵)(一)
赤帝子火熾四百年, 天厭其熱, 洎獻燼矣。武侯獨憤激不顧(二), 收死灰於蜀, 欲噓而再燃之。艱乎爲力哉,
是以國稱用武(三)。岐雍間地不尺闊, 抑非智不周, 天意炳炳也(四)。夫以武侯之賢, 寧靡籌其不可耶?蓋激備隆中以天下托(五), 不欲曲肱安穀終兒女子手, 將馳驅死備志耶。由是核武侯之所爲(六), 殆庶幾矣。然跨西南一隅, 與吳魏抗國。提卒數萬, 綽綽乎去留無我枝者, 是亦善爲兵矣。史壽以爲短於應變,
真抑武侯哉!俾武侯不早入蜀地(七), 曹之君臣, 將奔走固圉之不暇, 鍾鄧寧能越岩縣兵決勝指取耶?是井絡之野, 與武侯存亡俱矣。天殲武侯,
其不愛劉, 愈明白矣(八)。其姜維何力焉!曩蟠南陽時, 人不與仲毅伍, 洎受社稷寄, 擅刑賞柄, 曾心不愧畏, 人不疑黷, 何意氣明信之卓卓也(九)。武侯死殆五百載(十), 迄今梁漢之民, 歌道遺烈, 廟而祭者如在。其愛於民如此而久也, 獨謂武侯之治比于燕奭, 彼屠齊城合諸侯, 在下矣。(《唐文粹》卷五十五上。)
一張澍本題作:《刻裴晉公武侯碑陰》。
二張澍本“憤激"作“不憤"。
三張澍本“國稱用武"作“四稱武"。
四張澍本“炳炳"下有“然"字。
五張澍本“以天下托"作“天下有托"。
六張澍本“核"作“嘉"。作“核"爲是。
七張澍本無“蜀"字。
八張澍本無“矣"字。
九張澍本“何"下有“其"字, 無“之"字。
十張澍本無“殆"字。
《諸葛武侯廟記》(呂溫)
天厭漢德, 俾絕其紐, 群生墜塗, 四海飛水(一)。武侯命世, 實念皇極(二), 魏奸吳輕, 未獲我心, 南陽堅臥, 待時而起(三)。三顧雖晚(四), 群雄初定, 必也彗掃, 是資鼎立。變化消息, 謀成掌中, 戰龍元黃, 再得云雨。於是右揭如天之府,
左提用武之國, 因山分力, 與水合勢, 蟠亙萬里, 張爲龍形。首吞鹹鎬(五), 尾束河洛, 翼出中夏, 飛躍天衢, 然後魚驅句吳, 東入晏海。大勛未集, 天奪其魄(六)。至誠無忘(七), 炳在日月, 烈氣不散, 長爲風雷, 英雄痛心, 六百年矣。於戲!以武侯之才, 知已托國(八), 土雖狹, 國以勤儉富(九), 民雖寡, 兵以節制強, 魏武既沒, 晉宣非敵, 而戎馬薦駕, 不復中原。或奇謀非長, 則斬將覆軍無虛舉矣;或饋糧不繼(十), 則築室反耕有成算矣。嘗試念之, 頗賾其原。夫民無德, 德以爲歸(十一), 撫則思, 虐則忘, 其思也不可使忘, 其忘也不可使思。當漢道方休,
哀、平無政, 王莽乃欲憑戚寵, 造符命, 脅之以威, 動之以神, 使人忘漢, 終不可得也。及高、光舊德, 與世衰遠, 桓、靈流毒, 在人骨髓, 武侯乃欲開興圖, 振絕緒, 論之以本, 臨之以忠(十二), 使人思漢, 卒亦不可得也。向使武侯奉先主之命告天下曰(十三):“我之舉也, 匪私劉宗, 唯活元元。曹氏利汝乎, 吾事之(十四);曹氏害汝乎, 吾除之。"俾虐魏逼從之民,
聳誠感動, 然後經武觀釁, 長驅義聲, 鹹、洛不足完矣(十五)。奈何當至公之運, 而強人以私, 此猶力爭, 彼未心服, 勤而靡獲, 不亦宜乎。乃知務開濟之業者,
未能審時定勢, 大順人心(十六), 而克觀厥成, 吾不信也。惜其才有餘而見未至(十七), 述於遺廟, 以俟通識。唐貞元十四年七月十五日 , 東平呂溫記。(《唐文粹》卷五十五上。)
一張澍本“水"作“灰"。
二張澍本“皇"作“大"。
三以上二句張澍本作“胥宇南陽, 堅臥待主", 四張澍本“雖晚"作“??"五張澍本“亦"作“外"。
六張澍本“魄"作“魂"。
七張澍本“忘"作“妄"。
八張澍本“托國"作“付託"。
九張澍本“儉"作“憸", 誤。
十張澍本二“或"下皆有“曰"字。
十一張澍本作“夫民視德以爲歸"。
十二《唐文粹》作“論之不以本, 臨之不以忠", 與文意不合, 今從張澍本。
十三張澍本無“先"字。
十四張澍本“事"作“聽"、
十五張澍本“完"作“定"。
十六《唐文粹》句首有“而"字, 未當, 今從張澍本。
十七張澍本“惜"作“信。"
《武侯廟碑銘幷序》(沈迥)
皇帝禦極, 貞元三祀。時乘盛秋, 府主左僕射馮翊嚴氏, 總帥文武將佐, 洎蒙輪突蹄之旅, 疆理南鄙, 營軍沔陽。先聲馳於種落, 伐謀息其狂狡。于時威武震疊,
虜騎收跡, 塞垣肅修, 烽燧滅焰。士無保障之役, 馬無服轅之勞。重關弛柝, 邊轂棲野, 我師惟揚, 則有餘力。乃升高訪古, 周覽原隰, 敬修茲廟, 式薦馨香。光靈若存, 年祀浸遠。雖簫鼓忻奏, 邑里祈禳;而風雨飄搖, 祠堂落構。土階莫數尺之崇, 庭除無袤丈之隙。登降不能成禮,
牲玉不得備陳。頽墉露肩, 灌木翳景, 樵蘇滿徑, 麋鹿走集。馮翊曰:“丞相以命世令德, 功存季漢, 遺風餘烈, 顯赫南方。丘壟南山, 實在茲地, 荒祠偏倚, 廟貌危裂, 非所以式先賢崇祀典也。"乃發泉府, 徵役徒, 撤編菅。芟叢薄, 是營是葺。衆工群至, 繚以高墉;隔閡芻牧, 增以峻宇。昭示威神, 靈英昔賢, 像設如左, 翼翼新廟, 日至而畢, 顧謂小子, 揚榷前烈。銘於廟門曰:在昔君臣合德, 興造功業, 有若伊尹相湯, 呂望興周, 夷吾霸齊, 樂毅昌燕。是數君子, 皆風云元感, 垂裕來世。嘗以爲阿衡則尊立聖主,
天下樂推;尚父則上仇獨夫, 諸侯同舉;管氏籍強齊之力,
以宗周無令王;樂生因建國之資, 贊燕昭爲奧主。君臣同道, 僅能成功。惟武侯遭時昏亂, 群雄競起, 高光之澤已竭, 桓靈之虐在人, 遇先主之短促, 值曹魏之雄富。能以區區一州,
介在山谷。驅羸卒, 輔孱主;衡擊中原, 撐拒強敵。論時則辛癸惡稔, 語地則燕齊勢勝。遷夏殷者未可校功, 霸桓昭者不足侔力。向使天假之年, 理兵渭汭, 其將席捲西邑, 底綏東周, 祀漢配天, 不失舊物矣。洪伐彰彰, 宜冠古今;倬軼前烈, 其誰曰不然?武候名跡, 存乎國志, 今之群書, 姑務統論大略, 敘我新意。至於備載爵位, 追述史傳, 非作者至德也, 今則不書。其銘曰:桓靈濟虐, 云海橫流。群雄胃起, 毒ン九州。天既厭漢, 人思伐劉。沸渭交爭, 存亡之秋。其誰存之?時維武侯。伊昔武德, 蜿足南陽。退藏於密, 在曜其光。有時有君, 將排垢氛。魚脫溪泉, 龍躍風。先主纘緒, 天下三分。馥馥德馨, 悠悠清塵。前哲後賢, 心跡暗淪。建茲新廟, 式是梁岷。大唐貞元十一年, 歲在乙亥, 正月庚午朔, 十九日戊子建。山南西道節度行軍司馬檢校尚書刑部員外郎侍御史沈迥撰, 節度推官將仕郎試太常寺協律郎元錫書。【澍案:止仇下舊本已泐, 作獨夫二字者不可從。《關中金石記》云:文稱貞元三年, 府王左僕射馮翊總帥者, 謂舒王謨爲荊襄江西沔鄂節度諸軍行營兵馬都元帥也。又案碑敘伊尹、呂望、夷吾、樂毅、只四人, 而云八君子, 疑有誤。王蘭泉云:嚴下泐者, 宜是武字。馮翊, 嚴氏望也。然嚴武卒於永泰元年, 不應貞元三年尚在, 似謂舒王者爲是, 而舒王未嘗爲左僕射, 且與馮翊嚴之義無著。況沔爲湖北漢陽府之沔陽州, 非陝西漢中府之沔縣也。《金石記》之說亦不確。】
《涼武昭王訓諸子》(李皓)
晉涼武昭王李皓, 寫諸葛亮訓誡, 以勖諸子, 曰:“吾負荷艱難, 寧濟之勛未建, 雖外總良能, 憑股肱之力, 而戎務孔殷, 坐而待旦。以維城之固, 宜兼親賢, 故使汝等未及師保之訓, 皆弱年受任。常懼弗克, 以貽咎悔。古今之事不可以不知,
苟近而可師, 何必遠也。覽諸葛亮訓勵, 應璩奏諫, 尋其終始, 周孔之教盡在中矣。爲國足以致安, 立身足以成名, 質略易通, 寓目則了, 雖言發往人, 道師於此。且經史道德如采菽中原,
勤之者則功多, 汝等可不勉哉!(《晉書》卷八十七《涼武昭王李皓傳》。)
《與山濤書》(嵇康)
諸葛孔明不迫元直以入蜀, 華子魚不強幼安以卿相, 此可謂能相終始, 真相知者也。(《晉書》卷四十九《嵇康傳》。)
《答張華問》(李密)
【司空張華問:孔明言教何碎?密曰:】昔舜、禹、皋陶相與語, 故得簡雅;《大誥》與凡人言,
宜碎。孔明與言者無己敵, 言教是以碎耳。(《晉書》卷八十八《李密傳》。)